我的表哥

“老师,他的名字叫by car!”同桌小柯响亮地说。全班哄堂大笑,我生气地瞪了一眼小柯,然后望向角落里站着的表哥,看到他的耳根微微发红。

那年,我们读四年级,正式接触英语的第二年。来自加拿大的外教老师Ruru是我们班的英语老师,他有着正宗的黝黑的皮肤,经常露出雪白的牙齿。我还记得,他来上我们班的第一堂课,为了方便认识我们,就让我们班从第一位同学开始依次起来说自己的英文名。我跟表哥在同一个班,表哥他个子小小的,加上行动不是很方便,所以坐在了第一组的第一桌。当老师问“What’s your name?”的时候,表哥回答“My name is Jack.”但是Ruru老师兴许没听清,把大大的黑黑的手放在自己耳朵旁说What? Pardon? 同桌小柯就开始起哄了:“老师,他的名字叫by car!”然后全班开始一片哄笑。(By car的发音跟闽南话“瘸腿”的发音是一样的。)小柯之所以这么说,是因为我的表哥确实是“by car”。

像这样对表哥进行嘲笑,在我们班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,小柯和班上一些调皮的男生只要一有机会就会开始数落他。我不知道表哥他是怎么走过那段时光的,我只知道,他从来不惧怕别人的评头论足。放学之后人很多,他依旧可以自信地跟普通人一样走在人群中,尽管他戴着红领巾,然后一瘸一拐的样子在人群中显得特别刺眼,尽管总是引来众多的目光和许多议论,他还是保持抬着头,挺胸走着……表哥,比我大一岁。他出生那年还在进行计划生育,然而他并没有像其他亲戚家的孩子那样幸运地躲过调查,因为一些原因,所以导致表哥从小生下来脚就严重畸形了。走路的时候跟我们普通孩子不一样,但是能学会自己走路这件事已经让舅舅和舅妈激动不已了。

我跟表哥小学一直读同个班,班上一些调皮男生总爱开他玩笑,他总是笑笑不当回事,认认真真上课,下课也坐着看书,很少跟别人打闹,对同学也很友好。

印象里,表哥是一个笑点特别低,很喜欢笑的男孩。每次跟他一起走路,我随便说说话,他都能捧腹大笑。并不是我有多幽默,是表哥这个人好像是天生乐观派一样,一个很小的笑点他都可以做到仰天长“笑”。

要上初中前的那个暑假,有好消息传来,亲戚的一个朋友说有一所医院,可以治表哥的腿,大家都喜出望外。

后来,表哥就去那所特别好的医院接受治疗和康复训练。但是为了矫正脚型,在脚里面必须订好多钉子,进行康复训练,还得进行大量的走路,每走一步表哥说跟扎了针般生疼,但这些表哥都咬牙忍受了。那一年的康复训练对表哥来说简直是地狱般的煎熬。

初中入学第一年,表哥没来上,因为还要进行治疗,所以他就暂停了学业。第二年,我上了初二,他停止了康复训练入学了。我发现他开始慢慢的有了一点普通人走路的步伐,但还是走得有一点颠簸。他跟我说,放暑假还得再回去治疗。我看到表哥的脚慢慢变好,兴奋得蹦来跳去的。

但是,好景不长,我想,我永远也不了那一天吧。

那天下午,由于初中部都要去大礼堂开会,我去找了表哥,跟他一起去。去大礼堂,我们都要经过一个楼梯口,楼梯上人很多。我扶着表哥吃力地向上爬楼梯,跟在前面的一排同学。转角处,迎面而来的是一位女同学急急忙忙冲下来,结果没站住脚,就把走在最前面的同学撞了,前面同学身体直接往后倒,然后把我和表哥撞了下去,我动作敏捷,跌下几个梯就三下两下抓住了旁边的扶手,只是受了点皮外伤。但是,表哥还有后面的两三个同学都跌了下去。我惊慌失措地跑向表哥,看到表哥露出痛苦的表情。所有旁边的人都在扶他起来,可是他却怎么也站不起来。两个眼睛红得不像话,我才意识到,不好了……那之后,表哥没有再接受康复治疗了,医生说,矫正不过来了。表哥的走路姿势回到了之前的没治疗的状态。有一次我去他家一起写暑假作业,表哥跟我说:“我曾经想过结束自己,一了百了得了,不用活着受罪了。”我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,他笑着又说,可是这个念头很快就被下一个念头消灭了。

“你怎么想的?”

“既然我来到了这个世界上,我就要好好的活着。你看,比我不幸的人有很多,没有腿的也有,可是我至少有腿,我至少可以走路,至少我的脑袋还是好的。我想要去经历未来,有很多愿望还没有实现,我也相信自己未来的人生,我不想就这样了,再说,我爸妈还等着我抚养呢!”说完,咧着嘴开始笑。我看着表哥,由衷地觉得这个大男孩,以后一定会有跟所有人都不一样的精彩人生!

如今转眼,我们都上了大学,表哥学的是设计,他未来想要成为一名设计师。去年暑假,我去舅舅家做客,表哥正在跟舅舅舅妈说要考驾照的事情,舅舅因为表哥腿不好死都不同意。“就你这身体,怎么开车?万一出去撞人了怎么办?太不懂事了你!”表哥的回答一如既往的坚定:“我腿是什么状况我比任何人清楚。我觉得自己有能力考上驾照,别人能做到,我也可以!”舅舅舅妈拗不过表哥,只好同意了。

最近,接到了表哥的来电。

“妹,我考上驾照了,考科三的时候是我们那个队最快考出来。我们教练还表扬我了呢!”

“行行行,表哥你最牛,行了吧?”

电话另一头的我,脑海里出现着过往的一幕幕,和他坚定的样子。虽然嘴上耍贫却开心得湿了眼眶,我的表哥,真的好厉害呢…… (作者:广电14二班  吴芳卉)